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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唐至宋明,建筑中的立柱是立身之本,功能和形制都是建筑的灵魂。白集汉墓的石柱,四面起脊线,四角挖缺呈弧形,简单的处理就轻松超越立体几何式审美的罗马柱。
明代建筑的檐柱,最具代表性的就是四方委角柱。安徽歙县呈坎村建于明代嘉靖时期的“宝纶阁”檐柱,就是这种洼面结合倒棱带委角的线脚。
宝纶阁檐柱金柱
而明代家具好施洼面和委角线的匠作手段,就是受到明代建筑的影响。浙江东阳卢宅至今保存着一张明代榉木架子床,床柱及床围边框委角打洼,与宝纶阁檐柱如出一辙,是家具与建筑关系的最佳注脚。
卢宅架子床
王世襄先生在《明式家具研究》一书中,将家具线脚单列一章详述,并绘出带委角线的各种腿足线型。书中还列举了使用委角线的家具实例,如甲19号黄花梨有束腰直足攒牙子方凳,此凳成对,后被安思远收藏,于2015年在纽约上拍。
腿足委角线截面
安思远旧藏
委角线的工艺看似简单,实则处理难度极大,木材稍有变形,或者运刀力度偏差,便无法达成。委角线的运用,既保留了方材的阳刚之美,又增添了几分柔婉之韵,刚柔兼济。因此这类家具都虽然存世量不大,但件件精品。享誉国际的收藏名家赛克勒、黎氏、侣明室、攻玉山房等人就有此类收藏。
佳士得纽约15年黎氏旧藏
检看《明清紫檀黄花梨家具存世量数据库》,上述名家收藏的委角线家具,其形制不外乎方凳、方桌或条桌,都是方材直线型结构。
从椅具的存世量来看,黄花梨直搭脑直扶手(稍微带弯曲的皆除外)的四出头椅,除本品外,共有7例。其中6例为圆材,如巴黎吉美博物馆藏品一对、苏富比纽约1999年春拍品一对、嘉德香港2013春拍品一对、保利2015春拍品一对、苏富比纽约2017年春拍品一对、以及一对私人藏品。
另一例方材直搭脑直扶手四出头椅一对,出自纽约佳士得1999年春拍,其后腿及背板如玫瑰椅一般垂直于座面,背板攒框分三段,中段平镶瘿木、上端开光透雕如意云头。其与本拍品最大的区别在于没有委角线。
佳士得纽约99年
而委角线的存在,使得本品与众不同。方材委角,并非机械对称的倒棱,委角不深,但弧度向外可以拉长,使得方材四面显出些微的弧面,方中见圆。经年使用摩挲之后,扶手部分的圆润柔和,体现了制作者的初心。
这是一件耐看又耐人寻味的家具。背板开光浮雕万字纹的线条,以及面下牙板边缘的皮条线,是凸起的阳线。而线性方材的委角,是减去尖锐的棱角。加减之间,阴阳调和,道不尽的禅意。明式家具的设计,就在这若有若无的变幻之间。
从统计学的角度来说,本品是孤例,且难得成对,至今保存完好。该椅曾于1981年11月和1989年9月两次上拍纽约苏富比,时隔36年后重现嘉德,幸莫大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