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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论中国陶瓷史上,帝王亲自投身主导御瓷烧造,进而促使重大技术突破与进步者,非康熙皇帝莫属。在此之前,即使陶瓷烧制传统已数千年,无见如此热衷于钻研瓷艺之君主,甚至废寝忘食。此件珐琅彩盌,明艳光灿,就是康熙皇帝雄心万丈领导下之成就。
康熙一朝,曾停烧逾半世纪的江西景德镇御窰厂,早已依旨复烧,并交由原任职内廷的八旗子弟刘源(约1641-1691年)督陶,设计并烧制当朝官窰瓷器,如此安排,皇帝虽能命御窰制作各类瓷作,无奈距离遥远,仅能被动地观察瓷器烧造成果,无法主动与匠人交流,参与制作过程。康熙帝显然并不满足于此,而冀望能亲自带动技术革新,不仅是瓷艺,并加速发展各种制作实用或珍贵器物的技艺。因此,作坊需迁至京城。1693年成立了宫廷造办处作坊。
康熙皇帝对于科学兴趣浓厚,于此招募全国最精良的人才与匠役,并诏命具有科学、艺术或工艺技能的欧洲传教士一同参与。虽然在宫殿内无法烧柴窰,但法国利摩日传来的珐琅器物,显然促成造办处珐琅作之设立,在金属器、料胎,或在景德镇御窰烧成的瓷胎上添绘珐琅。
一如本品,康熙朝珐琅作的成就,不仅是技术上的创新,风格亦不落窠臼。最初始使用欧洲生产的珐琅原料,以「珐琅彩」一名形容在紫禁城内烧制之器,意味源自西洋之彩料。不久,便得以逐渐开发本土彩料使用。第一批烧成的珐琅彩瓷,鲜艳华美,无与伦比,因西洋彩料的特色,使得色调丰富多样,发色浓丽耀眼。每一种颜色都是各别调制,精准绘于独立区块或细节上,即使同时期制作的珐琅彩瓷,犹件件相异。如此繁复工法,很快就简化至仅使用部分固定色调,以求更佳掌握烧成结果,增加产量,减少失败。
此珐琅彩盌的胭脂紫地,完美亦柔和,统整全品各种色调,使整体和谐悦目。紫彩,于西洋已存在数百年,在中国却是初见。胶态金,即奈米颗粒黄金悬浮液体,调入珐琅彩可烧出胭脂紫色调。早至汉朝,黄金已广得珍视,其中「紫金」最是珍逸,常得道家、炼金士与科学家的钻研与炼制,极为珍稀,未普及至一般工艺匠师。紫彩虽未及中原,在西方早已应用数世纪,最早可溯至罗马时期玻璃器,十七世纪以降,更常见于西方彩绘玻璃,此彩以德国物理学家为名,称为「卡希乌斯紫」。
如本品所示,欲烧出如此均匀的紫调,甚是困难,此时期试验烧制的紫彩,往往滞结不匀且带斑点,虽非成功仍珍藏至今,足见稀贵。一开始试烧时,以不同朝代的白釉杯、盌为胎,但施珐琅彩在瓷釉上面效果不佳,遂从景德镇送来素烧瓷胎,希求珐琅彩能在无釉瓷面表现更稳定。
瓷胎制于景德镇御窰厂,盌心、圈足内施釉,外壁保留素胎无釉。西洋珐琅彩不似景德镇国产彩料透明,正好能用以施彩地,填满无釉的外壁。康熙珐琅彩瓷满绘的纹饰风格,应运而生。
细观之,此盌或为清宫第一批成功试烧出「卡希乌斯紫」的珐琅彩瓷。金作为胭脂紫彩的重要发色剂,烤烧后已熔融不得见,而本品可谓「紫金」之经典范例,紫彩厚处,隐约金光灿灿,或为未完全熔融的金颗粒,或是烤烧过程产生的析金。
纹饰开光内浓厚明亮的黄彩地,与开光之间两两相对的宝莲牡丹,花瓣饱和湛艳的蓝彩,仅见于康熙朝年代最早、最精美的珐琅彩瓷,与当时景德镇烧制的黄、蓝彩截然不同,也与此后烧制的珐琅彩迥异。
不仅施彩技术创新,本品的纹饰也不囿于传统,展现了极为巧妙的风格融合。外壁均分为四开光,乃康熙珐琅彩常见构图,或因西洋画师尚未熟悉绘图于立体物件所致。此类珐琅彩盌上,四面绘的并非传统中式花卉纹,而是更加形式化,看似彼此相似,却又非现实自然界中存在的花卉品种(图一)。本盌纹饰设计,更新颖脱俗。四面开光各以藤叶蓝花相隔,柔软蜿蜒的边框,宛若巴洛克风格,四面主花盛放,边缀枝叶、花苞,饶富中式趣味。
图一清康熙珐琅彩红地牡丹纹盌《 康熙御制》红料款台北故宫博物院
以真实花卉演示四季,淡雅紫色的石榴花,花瓣边沿渐淡,花苞缀以最柔嫩的青调,花瓣背面呈粉红色,更显层次丰美;嫣红金灿的牡丹,明艳华贵,气势万丈,绿叶环绕相衬;蜀葵伴着花苞,青翠至粉红,细致鲜丽;还有一蕊深红带紫的山茶花,木质茎相托,一侧金橘色花苞犹待放。如此繁复、形式化,但仍自然写实的纹饰,极为罕见;比较一件牡丹蜀葵纹盌,色调较少,主花仅三,以黄、绿彩为主,相衬紫红地(图二)。
图二清康熙珐琅彩红地花卉纹盌《 康熙御制》蓝料款台北故宫博物院
此件康熙珐琅彩盌,最与众不同的要属黄色开光与其之间的蓝花,此或为孤例。更以不同视角描绘下上相对的花蕊,花底、侧姿、花心皆一览无遗,精湛酣畅,令人赞叹。
相类艺术风格,可见于亨利奈特旧藏一件康熙粉红地珐琅彩盌(图三),粉红地上,四面粉蓝地开光,内绘传统中式花卉,开光之间以前所未见的新颖花卉纹相缀。新旧风格交融共演,与本品类同,或为宫廷匠师初见西洋审美,顺势而生之艺术风格。
图三清康熙珐琅彩粉红地开光花卉盌《康熙御制》红料款
亨利奈特旧藏香港苏富比2018年4月3日,编号1
这样的成果,显然让康熙皇帝龙心大悦,此意清楚记录于本品与相类珐琅彩瓷上,以特殊年款突显帝王亲身亦参与制作。景德镇官窰瓷,多在烧造前以釉下青花书年款,此批珐琅彩瓷,则是在紫禁城作坊内,以釉上彩书款。为了明确区分,此批由皇帝督造之珍品,书「御制」款,而非一般的「年制」款。「御制」款,可谓最罕见的瓷器款识。几年之后,雍正朝已不再使用,即使珐琅彩瓷亦同(景德镇制珐琅彩瓷,改书釉下青花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