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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十一年（1516年）王阳明已经完成了龙场悟道，正努力想要找机会践行他所提出“知行合一”，为他的大靠山兵部尚书王琼所举荐，由南京鸿胪寺卿出任南赣巡抚。在明代中期开始，由盛转衰的社会环境使得社会矛盾日益尖锐，南赣地区因为地处江西最为偏僻，随着宋元政权动荡，大量北方移民进入，与当地民族争夺土地资源，又有本地的少数民族等原因积累，致使很多地区秩序极度混乱，当时被称呼为“盗区”，这种情况在正德、嘉靖年间到达顶峰。在弘治年间朝廷设立了南赣巡抚，但是只能治标，完全不能解决当地“民盗不分”的复杂情况，正是在这种背景之下，王阳明出任南赣巡抚。
明 蔡世新《王阳明像》（局部）
上海博物馆藏
在他到任之时，正是南赣地区“盗民”起义最为严峻的时刻，因为盗区复杂的情况，其中既有着为非作歹的盗贼奸佞，还有不屈于社会不公平待遇而奋起反抗的人民起义。虽然阳明先生提倡“致良知”说，期望能在圣人教化之下去恶、为善，但在南赣任上他的杀伐果断，灭匪事功，这也成为了这一时期阳明学说发展最为重要的标志性事件。
可以说，王阳明对于南赣当地的情况是一边破贼，一边努力推行他的乡治计划。如“务使搜剿之兵,若农夫之耘耨,庶几盗贼之种如莨莠之可除……悉拔根苗,无遗后患”，王阳明在南赣乡村地区制定了一系列措施，包括比如“十家牌法”、“保长法”等，以十家为一牌，登记在册定期查验等等，无外乎连坐加威刑的极端手段。
本件系王阳明致东阁大学士毛纪信札，附毛纪行书谒陵联句卷，并有万历年间名士“三大贤”之一吕坤题引首。王阳明的手札系年定于正德十二年（1517年），阳明先生约四十六岁时，此时他正在南赣巡抚任上，正连连给上峰致治盗贼策疏，本作手札部分也是市场上唯一仅见阳明先生盛年时的小楷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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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T 647
王守仁(1472-1529) 毛纪(1463-1545)书、
吕坤(1536-1618)题
楷书致毛纪手札·行书谒陵联句卷
1517年作
水墨纸本 手卷
引首:27×90cm 约2.2平尺;
本幅:
(王):26.5×70.5cm约1.7平尺;
(毛):27×210cm约5.1平尺;
题跋:28.5×160cm约4.1平尺
估价:RMB 2,000,000-3,000,000
本件拍卖标的处于保税状态下，默认提货地为中国香港，详情请见本图录《保税拍品竞买须知》。The item is held under the bonded status, please check the NOTICE ON AUCTION OF BONDED LOTS in this catalogue for details.
来源:原为传奇演员影星臧秀云旧藏。
著录:
王守仁楷书致毛纪手札:
1.《王阳明年谱长编》第二册第952-955页，上海古籍出版社，2017年。
2.《王阳明全集(补编)》第118-119页，上海古籍出版社，2021年。
3.《阳明佚文辑考编年(上)》第499-502页，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
4.《阳明佚文辑考编年(增订本·上)》第538-541页，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年。
5.《阳明大传·“心”的救赎之路(中卷)》第801-802页，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20年。
毛纪行书谒陵联句:
1.《联句私抄》卷三，明嘉靖刻本。
2.《明代内阁文人著作集成》第182册，北京燕山出版社，2020年。
3.《明嘉靖本古籍丛刊》第330册，北京燕山出版社，2020年。
作者简介:
1.吕坤（1536-1618），字叔简，一字心吾、新吾，自号抱独居士，明代归德府宁陵（今河南商丘宁陵县）吕大庄人，原籍宁陵县何庄。明朝文学家、思想家，刚正不阿，为政清廉，他与沈鲤、郭正域被誉为明万历年间天下"三大贤"。主要作品有《实政录》，除《呻吟语》《实政录》外，还有《去伪斋集》等十余种。
2.吴同春（明），字伯与。明朝南汝人（今河南固始县），明万历二年甲戌（1574年）进士。知桐川（今安徽广德），有惠政，升刑部主事。出守晋阳，迁山东学道，转雁平兵备。书法"时人称佳"。
本拍品著录
引 首:先进饩羊。吕叔简。钤印: 吕坤之印(白)
释 文: 1.侍生王守仁顿首再拜启上大元老毛老先生大人执事:守仁始至赣，即欲一甲起居。因闽寇猖獗，莅事未数日而遂往督征，故前者进本人去，竟不及奉启，迄今以为罪，请教之渴，如何可言！守仁迂腐之资，实无可用于时，盖未承赣州之乏，已尝告病求退，后以托疾避难之嫌，遂不敢固请，黾勉至此。实恐得罪于公议，为知己之羞。今遂未知所以税驾之道，幸卒赐之指教而曲成之。今南赣之事，诚亦有难为者。盖闽寇虽平，而南赣之寇又数倍于闽。且地连四省，事权不一，兼之敕旨，又有不与民事之说，故虽虚拥巡抚之名，而其实号令所及，止于赣州一城，然且尚多抵牾，是亦非皆有司者敢于违抗之罪，事势使然也。今为南赣，止可因仍坐视，稍欲举动，便有掣肘。守仁窃以为南赣之巡抚可无特设，止存兵备，而统于两广之总制，庶几事体可以归一，不然，则兼于江西之巡抚，虽三省之务尚有牵碍，而南赣之事犹可自专。一应车马钱粮，皆得通融裁处。而预为之所，犹胜于今之巡抚，无事则开双眼以坐视，有事则空两手以待人也。夫弭盗所以安民，而安民者弭盗之本。今责之以弭盗，而使无与于安民，犹专以药石攻病，而不□问其饮食调适之宜，病有日增而已矣。今巡抚之改革，事体关系或非一人之议，一议之间便可更定，惟有申明赏罚，犹可以稍重任使之权，而因以略举其职。故今辄有是奏。伏惟特赐扶植得采择施行之，则非独生一人得以稍逭罪戮，地方之困亦可以少苏矣。非恃道谊深爱，何敢冒渎及此？万冀鉴恕，不宣。五月二十八日，守仁顿首再拜启。余空。2.《庚午中元谒陵同鹅湖少宗伯联句》（诗略）《长至谒陵同敬所少宰联句》（诗略）砺庵毛纪录稿。
钤 印: 伯安(朱)
题 跋: 呜呼!观于是而令人三叹息不已，云今去正德时才六十余年耳，巡抚上首相书用此纸否?其长阔止是否?字如是密否?直书白地不加签否?其自称侍生否?用再拜否?称大元老否?止称姓又称执事否? 图记用字否?即有若是而首相不惊诧以为罪否?亡论首相，白地不加签，再拜执事即施之平交，不以为异否?一人行之，而众人不目笑之否?亡论平交 即施之新进小生乡党后进，能不以为慢否?呜呼，观于是而令人三叹息不已也。才入仕途，便加台柱，始胜官服，便称老翁，泮宫未登而已呼解首，公车未上而先呼状头，受业之子不敢呼名，通家之儿不敢呼字，谓贤契为骂詈，以兄公为轻微，其自称也，不识面而先侍教，不知名而已神交，谓教为傲而称晚，谓晚为抗而加学，无一日之雅而呼人老师，无半行之受，而自署门下一级之卑，谓礼为宜，类一爵之高，谓分为宜，尊名为宦，套称为时宜，其后进之于前辈，子弟之于先生，反矜肆自高，倨傲成习，尽人而是，举世相安，谓众人既已若此，在我何独不然?转转相因，莫知底止，诸名公虽建议谓其议，虽尔而□所当循圣天子，虽下谓其诏虽然而例谁先破忍于糜民财而石敢独疑者之喙敢于是而令人三叹息不已也。夫礼文末事也，而圣天子之令不行若此何望于他吾之叹息不已也。直礼文也乎哉!希古居士吴同春跋。钤印:中淮(朱)、甲戌会殿试中州第一人(朱)、 汝南吴伯子(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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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1.王守仁（1472-1529），本名王云，字伯安，号阳明，又号乐山居士，浙江余姚人，出生于余姚北城（今浙江省宁波市余姚市阳明街道）。明代杰出的思想家、文学家、军事家、教育家。南京吏部尚书王华之子。明孝宗弘治十二年（1499年）进士。仕于孝宗、武宗、世宗三朝，自刑部主事历任贵州龙场驿丞、庐陵知县、右佥都御史、南赣巡抚、两广总督等职，接连平定南赣、两广盗乱及宸濠之乱，因功获封"新建伯"，成为明代因军功封爵的三位文臣之一（另外两位为靖远伯王骥和威宁伯王越）。晚年官拜南京兵部尚书、左都御史。嘉靖七年十一月（1529年1月）逝世，享年五十七岁。明穆宗时追赠新建侯爵，谥号"文成"。万历十二年（1584年）从祀于孔庙。王守仁是"心学"的集大成者。其学以"心"为宗，他以"心"为宇宙本体，提出"心即理"的命题，断言"心外无物，心外无事，心外无理"。倡言"知行合一"说，后专主"致良知"说，认为"良知"即"天理"，强调从内心去体察天理。"阳明心学"后传入日本、朝鲜等国。其弟子极众，世称"姚江学派"。清代学者王士祯称赞其"立德、立功、立言，皆居绝顶，为明（朝）第一流人物"。文章博大昌达，行墨间有俊爽之气。有《王文成公全书》传世。
2.毛纪（1463-1545），字维之，号砺庵，一号鳌峰，晚号海翁，山东莱州府掖县（今山东省烟台市莱州市）人，祖籍南直隶凤阳府泗州县（今安徽省宿州市泗县），明朝中期内阁首辅。成化二十三年（1487 年）进士，选庶吉士，授检讨。任职九年期满后，升为修撰，为太子讲读。参与编修《大明会典》，晋翰林院侍读。明武宗登基后，因讲读之恩升为左春坊左谕德，赐四品服。修编《明世宗实录》完成后，升为侍讲学士，后迁为学士。历任户、礼部侍郎，改任吏部尚书，升为礼部尚书兼翰林院学士，专管诰敕，掌管詹事府事务。正德十二年（1517 年），兼任东阁大学士、内阁办事，加封太子太保、文渊阁大学士。正德十六年（1521 年），加封少保，改为户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明世宗即位后，评定定策之功，封毛纪为伯爵，毛纪坚决辞谢不接受。嘉靖三年（1524 年），改任吏部尚书、谨身殿大学士，继蒋冕为内阁首辅，后因病请求退休，两次上疏请求，被准许。赠太保，谥号"文简"。
（二）
下面谈两点关于信札真伪问题的考释，考本卷中王阳明致毛纪手札，在内容上与《王阳明先生全集》卷五《与王晋溪司马书》（其五）大抵相同，针对这个情况束景南先生在《阳明佚文辑考编年》（增订本·上册）中专门阐释到:“此札与致毛纪信札作在同时，内容语句全同,可见当时阳明实上多札致朝廷各位大臣，非独致毛纪一札也。而朝廷旋在九月改授阳明提督南、赣、汀、漳等处军务，给旗牌，得便宜行事,显是阳明上此札所致……可见阳明此致毛纪札乃起了关键作用。”这段话不仅道出了致毛纪札与王琼札内容大致相同的原因，并且还道明了相同的原由所在。
《王阳明先生全集》卷五《与王晋溪司马书》（其五）
王守仁楷书《与王侍御（王济）书》
台北何创时书法艺术基金会藏
此札与致毛纪信札作在同时，内容重复，系当时阳明实上多札致朝廷各位大臣并且束先生还谈到:“是札称「大元老毛老先生大人」按《明史·宰辅年表一》‘「毛纪,正德十二年五月,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入。七月，加太子太保兼文渊阁大学士。《国榷》卷五十’「正德十二年五月丙子(二日),礼部尚书兼翰林学士毛纪兼东阁大学士,直阁。毛纪以东阁大学士直阁,故阳明称其为「大元老」。阳明在正德十二年正月至赣，所谓「因闽寇猖獗，莅事未数日而遂往督征」指平漳寇，事在二月至三月间。所谓「前者进本人去，竟不及奉启」指阳明在五月初八日上《闽广捷音疏》《申明赏罚以励人心疏》(见《王阳明全集》卷九)，时阳明尚不知毛纪已以东阁大学士直阁,故未能作致毛纪启与进疏本人一并送往京师。阳明此札作于五月二十八日，按《王阳明全集》卷九有《攻治盗贼二策疏》《类奏擒斩功次疏》《添设清平县治疏》，均上在五月二十八日,可见阳明此致毛纪札必是由进疏本人一并赍往京师,盖其时阳明已知毛纪直阁也。”更是充分的历史事实证明了这封手札的绝不可能作伪的缘由所在。
而“非恃道谊深爱，何敢冒渎及此？”，且上书致兵部尚书、东图阁大学士等大元老，也正符合了吴同春后跋所说的“巡抚上首相书用此纸否？其长阔止是否？字如是密否？直书白地不加签否？其自称侍生否？用再拜否？称大元老否？止称姓又称执事否？图记用字否？即有若是而首相不惊诧以为罪否？亡论首相，白地不加签，再拜执事即施之平交，不以为异否？”严肃整饬的面貌，使得本卷成为了现在市面上唯一能睹见到的阳明先生小楷真迹。
本卷后附明万历吴同春跋尾
（三）
“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与杨仕德、薛尚谦书》）这句话一直被认为是阳明心学的箴言，但是破除山中盗贼真的容易吗？让我们体会一下阳明先生的原文:“今南赣之事，诚亦有难为者……稍欲举动，便有掣肘……一应车马钱粮，皆得通融裁处。而预为之所，犹胜于今之巡抚，无事则开双眼以坐视，有事则空两手以待人也”，两手空空的“今之巡抚”指的不就是自己吗！委婉的口吻，严肃整饬的小楷端写，无一不都体现了王阳明对于治理南赣的态度。
“犹胜于今之巡抚，无事则开双眼以坐视，有事则空两手以待人也”
在多封去信之后，朝廷听取了他的意见，撤销了南赣巡抚，统于两广之总制,使得南赣治匪有了更大的事权，阳明先生以“狡诈专兵”，在江西和福建杀贼近数万人，用兵神鬼莫测直至影响到近代伟人，事后又在当地推行乡约，兴办社学等等，王士祯评价阳明先生:“王文成公为明第一流人物，立德、立功、立言，皆居绝顶。”阳明先生认为“天下无不可化之人”，但“变盗贼强梁之区，为礼义冠裳之地”是一个美好的圣人愿望，还是切实有效的雷霆手段，阳明先生用他实际的行动给出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