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12月一个寒冷的晚上,来自世界各地多位资深品酒名家相聚于别具历史意义的佳士得伦敦董事会会议室,一同品鉴一组横跨三个世纪、涵盖各种风味的珍罕美酒。这样的珍酿晚宴,旨在交流美酒在岁月流逝中的陈年潜力和独特魅力,是佳士得名酒部历史悠久的传统。
一系列极为出色的“白葡萄酒”为当晚盛宴揭开帷幕,由此展开非同凡响的品酩之旅。以下是专家Noah May 于这难忘一夜的品酒笔记。
白葡萄酒
1905年阿布娃(Arbois Blanc)稍显过于强劲——太野性不羁,开局略微不顺,因此后备替换上场:1896年夏隆堡(Chalon)。从这儿开始,我们尝遍了横跨四个半世纪的佳酿,得到千变万化且让人浮想联翩的感官体验。
姆列达侯爵酒庄(Marqués de Murrieta)的伊格庄园(Castillo Ygay)白葡萄酒是酒中传奇。色泽深邃、易氧化,且永远个性丰富,此酒可以久放数十年,然而并非所有人都有机会品尝到1878年的古老出品,而且还是半瓶装。我们那以手工吹制玻璃盛载的袖珍美人,乃美国加州穆列塔直递,拥有悠久历史,仅于1928年、 1957年和1988年换塞三次。
入口品尝时,方知所有的辛劳点滴皆不曾白费,佳酿极为出色醇美。蜜糖般的蜡质核心滋味渗有一丝油润滑腻的刺激,层次丰富复杂,使人迷醉,且余韵悠长。
曼萨尼亚(Manzanilla)雪利酒通常都趁其年轻时饮用,在它刚酿成不久时,享受当中的新鲜、花香和咸味气息——理想的搭配是与西班牙火腿一起,在温暖的天气下品尝。这瓶却不同,在阿普斯利邸宅入瓶,那里是惠灵顿公爵1865年于伦敦的住所。我们将稻草黄色的酒液注入卡拉夫瓶作醒酒之用。
这瓶雪利酒虽然酒龄达150年,但像是未过滤(en rama)的年轻曼萨尼亚。入口之时,这瓶1865年佳酿平衡绝妙,带有白垩质和一点果仁味,以及独特的烟熏余香。其色泽和年轻姿态,让人难以相信它入瓶之时,亚伯拉罕·林肯(Abraham Lincoln,1809-1865)还是美国总统。
此系列的最后一瓶佳酿仍然是雪利酒,带领我们再次上溯近一个世纪至1779年——法国大革命发生的10年前。回想那厚重的历史不禁令人感到无上敬意与谦卑。酒标简单标示“Jerez 1779”,是非标准装古旧酒瓶上的褪色字样。无从得知酒塞是否曾被换过,但我们拔出的酒塞很有可能是原装的——它很短、已然缩小而且湿润。
出乎意料之外,倒出来的酒液清澈美丽——在玻璃杯中呈现深邃金黄的琥珀色。烟草、茶香、皮革和古董家具气息组成其独特香气。此酒风格类似古老年份的阿蒙提亚多(Amontillado)雪利——极干、易氧化,并带有一股酒劲。品酒时整桌都非常安静,完全沉醉在这美妙迷人的时刻中。
1893年的原装胡赛克状况极优
然后我们开始品尝一系列苦中带甜的苏玳酒。1893年的原装胡赛克(Rieussec)状况极优,风格较干,然而同时拥有其年份该有的酸度和活力。
1893年滴金(D’Yquem)是此著名酒庄广为人知的年份酒,无疑成为当晚盛宴最瞩目的亮点之一。醒酒时,可以感受到酒体的质感、贵腐菌化后的葡萄重量,以及体会它的巨大潜力。可惜的是,这瓶酒被软木塞污染了。我们仍然向杯中注酒,以鼻凑近去专注感受那被可恨的TCA气息所掩盖的独特出色珍酿。
在首轮美酒的尾声,我们回到最初的阿布娃,感觉重拾勇气,并向其可靠质素报以热烈掌声。
红葡萄酒
来到红葡萄酒品类。先以勃艮第开始,接下来是两瓶香贝丹(Chambertin)年份酒——第一瓶是1885年宝尚父子(Bouchard Père et Fils),然后是1893年伯爵蓝带(Bouchard Ainé),两瓶都是佳酿。我们都知道,这段时期出产的老酒,尤其是宝尚父子顶尖的伯尔尼酒窖,在近年都有成交并经过品鉴。这些酒通常会定期品评补充,因此始终如一表现出色。
然而这次呈献的美酒拥有不一样的面貌:原装瓶中的水位较低,软木塞非常老旧。斟注时,两瓶年份酒都带有一种虚弱感——混合马德拉式氧化(maderisation)以及植物和泥土的气息,需要一点时间才能散去。这些都是深藏智慧的古老美酒,久远的特级庄佳酿源自我们难以触及的年代,我们在品评时必须铭记于心。
在所有出色干型红葡萄酒区当中,若谈及地位如此崇高的年份,波尔多大概是当中最重要一员。这组波尔多在规格、质量和年份上均包罗万有。
我们从晚期出产的1900年金钟(Château Angelus)开始,它是柔和优雅的端庄典范。此酒的结构显示其赤霞珠比例可能稍高于当今市面的金钟佳酿,其持久性亦令人难以察觉它近120年的酒龄。
接下来是在荷兰入瓶的1899年玛歌(Margaux),酒色是深邃的石榴石色,散发强烈的泥土芳香。它的刚猛强度几乎令人却步,然而酒液随时间推移在杯中变化,成为整组美酒当中最令人印象深刻、变化度最高的佳酿之一。
1869年宝玛(Palmer)会是我永远难忘的珍酿。此酒曾于1989年换塞并来自宝玛庄直递。在开瓶前,我们都为它的鲜亮酒色赞叹不已;开瓶后,它的迷人香气令我们为之陶醉:经典的老宝玛,绝对无与伦比。酒液在味蕾上已臻醇熟,然而还是有一点劲道和悠长尾韵。它的特征非常协调,没有曾换塞葡萄酒中常见的突兀。这是我尝过最佳的翻新瓶之一。
1859年木桐达到了葡萄酒最迷人的境界
1899年拉菲(Lafite)不幸地败给了无情岁月,然而产自同一酒庄的1896年份酒为这份失落作出了弥补。此酒将拉菲也许最为著名的优雅体现得淋漓尽致:一切都恰如其分地按照正确比例——犹如汇聚酒杯中的一份“贵族义务”(noblesse oblige)。
随后是木桐(Mouton Rothschild) 的两瓶传奇年份酒。然而再一次,1870年木桐就像1899年的拉菲,不幸已随岁月失去其绝大部分美味。但1859年木桐却达到了葡萄酒最迷人的境界。入口品尝前,我们先欣赏其变化多端的酒香。这次是散发石墨及皮革气息的经典波亚克(Pauillac)——较早前品鉴的美酒更为阳刚及带有铁的味道。
来到1799年雪利酒,有一刻我们这些有幸品酒的幸运儿就坐着品尝酒龄近160年的波尔多,安静地思考这其中的意义;回想160年来历史带来的一切,有失有得。
尾声是外貌残破的强化葡萄酒三部曲
强化葡萄酒
我们以外貌残破的强化葡萄酒三部曲作尾声,伴以斯提耳顿和巧达奶酪,以及一大块美妙的李子布丁。1875年布兰迪(Blandy)的舍西亚尔型(Sercial)马德拉酒充满力量,比预期更为精炼,厚重而且深色,带有一点甜味和清爽的酸度。
马德拉酒业集团(Companhia Vinicola da Madeira)的1850年韦德尔霍型(Verdelho)马德拉酒是另一种狂野风格——色泽金黄带绿,有股明显的盐味劲道。两瓶酒都是佳酿,均致力呈现出马德拉酒以不同葡萄种类酿制时带来的各式口感体验。
为配合这场在佳士得董事会会议室举行的晚宴风格,我们以著名的老波特酒作结——拉摩斯酒坊(Ramos Pinto)的1878年谷物波特酒(Colheita)。这是极其出色的谷物波特酒:辛辣带甜,散发陈年木香。岁月让波特酒变得醇美,并印证了在葡萄被摘取后的百年,波特酒可以变得如何微妙诱人。
这是一场值得纪念、千载难逢的晚宴,要是将席间品尝过的佳酿累积年份加起来,将会超过两千年。葡萄园、酿酒师、入瓶师和葡萄采集者,都是这场美酒文化及历史盛典不可或缺的元素,回想这些都让我感到不能自已。我们在极其满足和充满敬意的氛围下,圆满结束这个晚上。